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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根]这个杀手不太冷

Laisy:





Shaw拎着一打啤酒和一个芥末三明治爬上了楼顶的露台,打算在这里享用晚餐。如果能忽视满地的垃圾,这里不错的夜景和凉爽的夜风都是很好的佐餐小菜。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就好了。




Shaw认得这个孩子,这是她邻居家的孩子,宽大的睡衣在她瘦高的身体上像旗帜一样迎风飘摇,随之一起飘散在空中的还有她棕色的长发和手中香烟的灰烬。




她走到离这个孩子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在第一口又咸又辣的芥末三明治入口时,一股烟味混杂着洗发水的香味钻进了Shaw的鼻子,她没有停下咀嚼,只是暗暗摸向了藏在外套下的枪。但这个孩子在离她一米远的安全区域内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Shaw没有看向她,但她清楚这个有着棕色大眼睛的孩子在干什么,她在观察,就像Shaw每次经过她家门口时候一样。




Shaw搬来这个公寓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没有与任何住户有过交集,这也是这栋公寓的特色。各种各样的人住在这里,非法移民、暴力狂、精神病人,还有她的邻居这样的毒贩子,互不干涉是最好的自我保护。




某个深夜,Shaw回到公寓时,在门口走廊上看到了那个孩子,独自倚在在栏杆上抽烟,她的细胳膊细腿在昏暗灯光下苍白得像某种奇怪的生物。Shaw看了她一眼,看到了她青肿的侧脸和嘴角未干的血迹,便随手把刚买的冰淇淋扔给了她,脚步都未曾停下。




自此,她就经常看到这个孩子。Shaw离开和回到公寓非常不固定,有时几天都在外面,但每次回来,十有八九都能看到她,像一只猫一样守在走廊上。Shaw开始担心上次的投喂行为是不是太草率了,她不应当与任何人发生联系,但这孩子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她没有和Shaw说过话,甚至一个点头的招呼都没有过,只是在Shaw经过的这几秒时间里,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有着不符合她那年轻脸庞的深沉,并不是带着好奇的目光在打量这个世界,只需要看一眼Shaw就知道,她在接收信息、分析情报,她在思考自己能从Shaw身上得到什么。




危险的孩子。Shaw得出了这个结论,并决定不给她任何回应。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呢?离开她暴躁的父亲,逃离她那个腐烂的家庭?但对同样住在这个烂地方的自己,她有什么可期待的呢?虚妄的期待还是早日放弃的好,在地狱待得久了,就再也承受不起蛛丝一样的希望了。




但不久前,事情发生了变化,对Shaw来说,是如同在黄芥末三明治里加了一滴蛋黄酱的那种变化,一切都毁了。那天,Shaw踏进公寓时,就听到了激烈的辱骂声和殴打声,并不陌生,这是她那位暴躁的邻居在殴打自己的孩子。没有人希望警察来到这栋公寓,所以大家都紧闭房门,不管这等闲事。Shaw无可避免地要经过邻居门口,她不喜欢这种凌弱的暴力,但她并不能做什么,只希望自己的眼睛不要像耳朵一样受到污染。




邻居家大敞的房门仿佛在跟她开玩笑,Shaw决定快速经过,忽然,一声呜咽让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她从没听过那孩子在被殴打时发出什么声音,第一次听到那个毒贩父亲家暴时还以为他在演什么独角戏。这短暂的一眼让Shaw感觉受到了欺骗,她看到那个瘦弱的孩子被她的父亲掐着脖子摁在墙上,但刺耳的辱骂和不间断地耳光并没有让她屈服,她的眼神依旧非常冷静,和每次与Shaw相遇时并无不同。




Shaw立即明白,她的呜咽是故意的,是鱼饵,而Shaw已经上钩了,她下意识的抬头就是对这孩子的回应。她被算计了。




果然,一周后她就在楼顶遇到了她。




Shaw慢吞吞地吃完了一个三明治,这孩子还站在原处。




“好吃吗?”




“还行。”




这是她们第一次对话,Shaw的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在咀嚼,像个可爱的小学生;女孩子举着香烟站着,倒像个大人。Shaw觉得不太对,便站了起来,在这么近的距离才发现一个令人愤懑的现实,这孩子比自己矮不了多少。




“你多大了?”




“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说教的人。”




女孩挑衅般地吸了口烟,徐徐地喷在Shaw的脸上。她的嘴唇纤薄,看起来就是牙尖嘴利的样子。




Shaw摇摇头,她本来也没打算对不知死活的青少年说教,便拎起自己还没动过的啤酒准备走了。




“我十四岁了。”




该死的,十四岁都已经这么高了。




“那就少抽点烟,吃点棒棒糖什么的。”




Shaw头也不回地走下天台。




第二天,Shaw不出意外地在走廊上又看见了她。这回她叫住了shaw,在Shaw的面前拿出了一个棒棒糖,撕下包装,舔了一口。




这是一个信号。




“你可以叫我Root。”




Shaw哼了一声。




“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又不是你的真名。”




“你知道我叫什么!”




Root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不同于她过分成熟的眼神,她的笑容倒是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天真可爱。




Shaw当然知道她的名字,那位暴躁的父亲骂她时想不听见都难。Samantha,有时候叫她Sam。但Shaw不愿意用名字指代她,一旦有了名字,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Shaw的视线从这张得意的小脸上移开,迈步向自己家走去。如果让小孩子发现她能从你这里得到她想要的,便会更加肆无忌惮的索取。现在Root已经得到了Shaw的回应,甚至和Shaw说上了话,Shaw可不想给她提出什么非分要求的机会。




Root显然不满足于说说话而已,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拽住了Shaw的衣角,力道轻得像只幼猫,但Shaw立即下意识地甩开了Root的手,她优秀的职业素养并不允许有人从后方接近,更不要说触碰。对Shaw来说这是很正常的,所以她并没有料到那张笑嘻嘻的脸会突然凝固住,“天真可爱”像气球一般被狂风卷走,棕色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惊恐,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Shaw熟悉这种惊恐,那是属于少年的、被信任的成年人突然背叛时惊恐,可以帮助你迅速长大,再也不会轻易相信别人。Root的眼神激起了Shaw遥远的回忆。她挠了挠额头,留下一句“你不应该这么做”,离开了Root。




这种感觉并不好,当你发现某个被你丢弃的垃圾仍然盘踞在你脑子深处的时候。




***




“怎么了?”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里,Hersh把一叠信封装好的钞票推到Shaw的面前。




Shaw不动声色地把钱收起来。Hersh总是能看出Shaw的细微变化,但她知道Hersh关心的并不是她,而是压在那堆钱下面的新任务。他阴鹫的眼神与Shaw第一次见到他时别无二致,也许多了几道皱纹,那不过是为他的残忍和无情锦上添花。Shaw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感情波动,小时候被他解救的时候没有,接受他的训练时没有,和Shaw一起训练的伙伴被他杀死时也没有。




“没事。我该走了。”




Shaw和Hersh没有多余的话,因为这是Hersh禁止的。不要说不必要的话,不要做不必要的事,随时保持锋利。Hersh是这些规定的典范,所有不必要的情绪都被他剃掉了,他就像个机器;Shaw则做的更好,她根本没有感情,这也是她一直活下来的原因。




“Cole死后,你需要一个搭档。”Hersh加重了语气。




“我不需要那些废物,我一个人可以做得更好。”




Shaw不再跟Hersh纠缠这个问题,带着钱和任务离开了餐馆。原本就不痛快的心情加上Hersh又再提搭档的事,Shaw已经蓄满了一肚子的愤怒,今天任务里的家伙要倒霉了。




打空了七八盒弹匣后,Shaw感觉清爽多了。Shaw谈不上喜欢杀人,但是把子弹精准地送入目标,确实是一项让人舒畅的活动。虽然拐角里一个没死透的家伙给Shaw的胳膊上制造了一个枪伤,但Shaw大方的把剩下的子弹都送给了他,也算扯平了。




也许是该找个搭档了,Shaw给自己包扎时想着。但是一想起Cole的尸体,Shaw又打消了这个念头。Shaw并不觉得自己对前任搭档的死有任何愧疚的情绪,但即便是“第二轴人格障碍” 的她,也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东西。




蛋黄酱和同伴的死亡,都是不喜欢。




处理完工作,Shaw回到了公寓。Root没有在走廊上,这样最好,可以不用再和这个麻烦的孩子有什么牵扯。Shaw回到自己空荡荡的房间,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这是前天在楼顶没喝完的,因为Root的中途打扰。




Root,这个奇怪的孩子,Shaw精神上空闲下来之后,她就自然而然地跳进了Shaw的脑子,她苍白的脸,瘦弱的胳膊,微微卷曲的长发,她的眼睛。Shaw猛然发现Root和Hersh的相似之处,他们的眼睛似乎都能看穿自己。




Shaw猛喝了一大口啤酒,把Root从脑子里赶走。突然,门外传来了很大的动静,一群人踏上楼梯的声音和门被砸开的声音。Shaw立刻提枪走到门口通过猫眼观察,几个拎着枪的家伙走进了Root的家,接着便是几声枪响和Root父亲的求饶声,他反复地哀求,不停地发誓“我没拿”,一声枪响之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Shaw仔细地聆听,她听到了Root姐姐的尖叫,哥哥试图抵抗的声音,弟弟的哭声,但是没有Root。Shaw紧张地握紧了枪,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如果她听到一点Root的声音,她会冲出去吗?




Root的声音并没有传来,但是她本人从走廊那一头出现了。她家门口守卫的人已经注意到她,她也察觉到了危险,但没有离开逃走,也没有停下脚步。她背着书包,就像个懵懂无知的中学生一样,手中拎着一个纸袋,上面有Shaw常吃的那家三明治的商标。她缓缓地朝前走,走向未知的命运。




Root走过自己的家门时,迅速地朝里瞥了一眼,Shaw看到她满脸的惊惧。在踏出下一步的时间里,她调整了呼吸,然后径直朝Shaw的房门口走来。




敲门声响起。




Shaw需要作出抉择,要不要开门。这听起来像个生存或死亡的哲学难题。一贯思路清晰的她,难得地犹豫起来。答案当然是不开门,并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但Shaw挠了挠额头,Root就站在这薄薄的门板之外,Shaw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她的颤抖,她那如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希望之火。




守卫察觉到异样,开始走过来,Root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去他的哲学,Shaw啐了一口犹豫不决的自己。她本来也不是靠思考活下来的,除了完成任务时需要周密的计划,其它时候她就是个直觉动物。Shaw把枪别在腰后,打开了门。没什么原因,就是想这么做。




Root颤抖地走了进来,她咬紧嘴唇,防止自己哭出来。Shaw关上了门。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了,Shaw确认安全,才打开了灯,突如其来的亮光让Root惊恐万分。




“抱歉。”




Shaw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个惊恐的小动物,Root的眼角全是泪痕,三明治的纸袋在她手里已经捏变了形,她还死死地抓住不放。




“那是给我的吗?”Shaw轻轻地问。




Root茫然地抬起头,才想起来手里还有东西,她颤抖地把纸袋放在餐桌上。Shaw坐了下来,拿出里面已经被挤扁的三明治,撕了一半给Root,自己大口吃了起来。Root迟疑地拿起那一半,吃了一口,立刻被辣得咳嗽起来。




“赶紧吃了,饿着肚子可什么也干不了。”




Root尽量把芥末酱抹开,艰难地把剩下的部分吃完,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她才颤抖地发出声音:“他们都死了吗?”




“是的。”




Shaw简短的回答让Root再次颤抖起来,她双手搅在一起,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都是些混蛋,早晚会死的……”




“今天先睡吧,明天再说。”




失魂落魄的Root顺从地被Shaw拉到床上。




“自己盖上被子。”




床给了这个小家伙,自己只能睡沙发了,Shaw抽出手,准备离开。




“你去哪里?”




“沙发。”




“求你了,睡在这里吧。”Root握住Shaw的手,泪眼婆娑的乞求。这孩子果然提出更多的要求了,Shaw叹了口气,也许等会儿还要自己唱摇篮曲。但即便是Shaw,在这种时候也无法拒绝Root的任何请求。她躺在了Root的身边,握住她的手。




“告诉我你的名字。”




“……Shaw。”




“晚安,Shaw。”




“晚安Root,睡吧,今晚你是安全的。”




明天,你将离开这里,独自面对你的人生,就像所有人一样。




***




Shaw睡得非常好,事实上好得过分了,她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觉了,居然沉得不知道Root何时起了床。当摸到旁边空荡荡的床铺时,惊得立即坐了起来。




“早上好,我去楼下买了一些早餐,你的冰箱里只有酒了。”Root在餐桌前忙碌着,看起来比昨晚好多了。




“你出去了?”Shaw走到餐桌前,拿起一块全麦面包嚼了起来,确实是刚烤好不久的面包,而她家又没有烤面包机。




“是的,但没走太远。抱歉,那家三明治店有点远。”Root满怀歉意地笑了笑,拿起了一片切好的苹果,慢慢地咀嚼。




无论是作为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还是一个刚刚全家死于非命的孤儿,Root的吃饭方式都过于冷静和文雅了,一点都看不出昨天那个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小女孩的影子。在吃完三块面包后,Shaw向Root摊牌。




“你得走了。”




Root放下咖啡杯,注视着Shaw,“我走出了这里,那些人会杀了我的。”




Shaw舔了舔手上的面包屑,“只要你没有藏着他们的毒品或者钱,问题不大。他们没必要跟个小姑娘过意不去。”




Root低落地垂下头,出神地盯着着咖啡的热气,以一种孩子特有的、令人心生怜悯的语气说道:“我没有地方可去。”




可惜Shaw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这种表演痕迹太重的招数对她不起作用,她毫不留情地说:“那不是我的问题,我已经收留你一晚了。”




Root仿佛无计可施般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慢悠悠地像在掏家庭作业一样,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餐桌上。




“那这个是问题吗?”




是枪。




Shaw第一时间摸了摸空荡荡的后腰,不可原谅的失误。她立即一手摁住Root拿枪的手,一手操起黄油刀刺向她的眼睛,几乎挨着她的睫毛停了下来。




“你想干嘛?这可不是小孩子的玩具。”




Root镇定自若地说:“你是个杀手,我想雇佣你。”




Shaw冷冷地哼了一声,收起黄油刀,把枪拿了回来,检查了一下子弹有没有减少,“抱歉,这只是我的防身工具,我可不是杀手。”Shaw啪的一声合上弹匣。




“我不这么认为。”Root露出一抹恶作剧的微笑。




这个小恶魔。




“随便你。”Shaw拿起自己外套,不耐烦地警告Root,“现在大人要出去工作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如果你还在这的话,我说不定会变成一个杀手,杀了你。”




Shaw用力带上了门。




路过Root家时,Shaw停下了脚步,这里已经被警察封锁了,事实上昨天杀掉她全家的人就是警察。Shaw知道这群人,他们被称为HR,一群专门干杀人贩毒的勾当、以执法者的身份犯罪的混蛋,也许Root的父亲就是在给这些蛀虫打工。Shaw扯掉了那些黄色的封锁带,踩在脚下。




现在,Shaw需要去杀个人。她的确是一个杀手,她并不引以为豪,不过她确实干得还不错。但不管怎么不错,这也不该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知道。




Root可不是普通的十四岁女孩,Shaw非常清楚,一个昨天全家死了的小女孩大概做不到第二天独自出门买早餐这种事,还慢斯条理地用法压壶泡了杯香浓的咖啡。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影子,但遭遇厄运时又充满了孩童的无助;她发间的香味和柔软冰凉的手,让Shaw昨晚获得了安宁的睡眠,但她居然不知不觉拿走自己的枪,简直让人心悸。Shaw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她,她可怕的洞察力让Shaw很不舒服,摆脱她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Shaw到自己的安全小屋补充了枪支弹药。她要去杀的是个住在高级公寓里的银行家,今天是他的休息日,他会一个人待在家里。Shaw伪装成快递员进入了这幢公寓,走到目标家门口,只要目标打开门,工作就可以完成了。




在Shaw准备按门铃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她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




“房间里两个人拿着枪,电梯里三个不速之客正在上来。”Root的声音传来。Shaw一时有些愣住了,她可没有告诉过她号码,更没有说过这个地址,Root怎么……




“赶紧跑!”Root在电话里大叫起来。与此同时,电梯到达清脆地叮了一声,几个黑洞洞的枪管从门缝漏了出来。Shaw扔掉了快递盒跑向楼梯间。两个彪形大汉从目标家门口冲出来,与电梯里的同僚一同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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